好多人都说我病得太突然,到现在还没搞懂我到底是怎么了,事实上,一切发展的太快太出人意料,连我自己也还一懵一懵的。
在缅甸最后那个晚上,记得是3号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吃燕南食堂的石锅豆腐饭,虽然知道缅甸人不怎么吃豆腐,但还是想着出去看看有没有类似的东西可以吃。来到pyae路上看到有家韩国菜馆,便走了进去。
这家店果然有豆腐火锅,但是份量却是四人份,于是只能作罢,点了份鱼子拌饭,并发了朋友圈约人第二天再来吃豆腐火锅。很快就约到几位学妹,我也吃完饭回家看小说了,谁知道正当我准备睡觉时,肚子开始感觉不舒服。
轻车熟路的我在药箱翻出诺氟沙星胶囊吃了四粒,便忍着痛睡下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疼痛中醒来,又去翻了四粒诺氟沙星胶囊和中和胃酸的铝镁加混悬液吞了下去,一骨碌喝下大半杯水,又睡下了。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我打开了手机,才凌晨三点,我心里暗道不好,平时吃诺氟沙星胶囊基本就消下去了的,这次怎么一点效果也没有。一边又再翻出四粒诺氟吞了,躺在床上数心跳,却再睡不着。过了约莫半小时,疼痛不见减轻,医院看一下,买点甘油灌肠剂。
穿好衣裤,打开grab叫了辆车,去了最近的GrandHantha医院。这医院,深夜分外冷清,进门竟然不知该往哪走,只看到右手边就是药房,便走过去问有没有甘油灌肠剂。回答是买完了,我想了想,又叫了个车准备去asiaroyal医院看看。
AsiaRoyal比GrandHantha热闹的多,门口停了好多出租车在招呼人,医院内也是人来人往的。我还是决定先买灌肠剂灌肠后在决定要不要看医生。缅语毕竟不是母语,很难描述自己的症状,而且这个病很多医生会直接诊断为肠胃炎,我还是比较信得过惯用药。于是我先直接在药房买了五小瓶灌肠剂,直接去厕所用了两瓶。灌出来了一点,可是肚子依然不舒服,思索了一下决定找医生看看。
医生给做了一些简单检查,怀疑是吃坏了肚子,因为吃了那么多惯用药都没用,我觉得先按医生的治疗一下看看。医生给我打了针小针,开了不知道什么药,让我吃完如果还不见好,再回来拍片检查,严重的话估计要手术。
我按医嘱吃了药,回家准备接着睡觉,说也奇怪那会儿似乎已经不痛了,我还疑惑或许这次并不是肠梗阻发作。可是没过多久,腹部的胀痛感又提醒我还没有过去。
于是医院,医生立即给安排了超声检查,我一边忐忑不安地等着片子,同时给两位小伙伴打电话让他们过来,估计要手术了。也不知道是胆子大还是病急乱投医,当时并没想到应该早点回国治疗。
AsiaRoyal就医系统很混乱,医生不固定,让护士去做什么,护士又会指使其他的护士,非常典型的缅甸不靠谱。急救处的医生给我看过后让护士带着我到里间病床上等着打针和主治医生。我在那张床上躺了整整半小时没人过来招呼我,小伙伴也是一直没到,心里焦急却又没法说。
又过了半天终于有人过来招呼我了,在手上打了一针,一名五十多的男医生过来,问我症状,又问我昨天吃了啥,我说了自己吃了韩国菜后,他立马说那肯定有辣白菜咯,我说有,他就给旁边护士使了个眼色。我立马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有这么容易确诊我还折腾这么几趟干嘛。又把超声片子给他看,问他是不是需要手术,他说不需要,就是吃坏了肚子,打了个止痛针,又开了药让我回去喝点粥吃药。正好这会儿小伙伴们到了,让他们白跑一趟。
回家后我开始煮粥,止痛针压住了痛感,遵医嘱吃了药。粥煮好刚喝了小半碗,哇一下全吐出来了。我突然觉得不能再耽搁了,必须马上回国治疗。掏出手机买了最近一趟航班机票,马上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告诉家人我要回国治疗,他们立马帮我张罗医院要不要救护车等等。
离航班起飞还有四个小时,吐了之后腹部疼痛感又慢慢回来了,我怕自己在飞机上撑不住,医院又打了一针止痛针。那会儿不知道止痛针会造成这么惨烈的后果,现在想想有些后悔当时打太多止痛针了,导致手术后肠道一直不能恢复蠕动。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机了,因为打了止痛针的缘故,候机时并没有觉得太痛,我躺在候机厅的椅子上看电子书,然后准时登机。
飞机起飞半个小时的时候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我跟空姐申请换座位到后排躺下,空姐们很关切地给我端水,又不时嘘寒问暖,问我身体状况。我的腹痛逐渐加重,从左下侧疼痛蔓延到整个腹部。空姐和机长报告了我的情况,医院医院,要不要去,我拒绝了,坚持回昆明。
之后感觉飞机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些,机上广播说还有半小时降落的时候心里松了一口气。7:30,原计划7:50降落的飞机降落在昆明机场,空姐帮我叫了机场救护车,飞机刚停好,医务人员和武警立马涌上机舱查看我证件询问情况。直到机上乘客下机后,我才在一大群人拥护下下了飞机,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把我医院——医院。在救护车上护士没有采取任何医务措施,去医院的路似乎遥遥无期,我躺在担架上,身体上的痛似乎放大了几倍,而感觉却无比清晰。
医院是一家大医院,虽然已经晚上八点多,却依然熙熙攘攘行人往来如织,一开始护士说急诊没有床位了,后来又立马说走廊里还剩一张27号,便把我送到床上躺下,开始量血压抽血测体温等一系列检查。
我的家人很快就赶到了。医院毕竟是大医院,病人太多,医生分身乏术,很久才来查看我的病情,又是先打了止痛针,然后边输液边去拍片,做尿检。做完检查又很久,医生才诊断说是肠梗阻,要做灌肠。这是保守治疗,一般程序。
灌肠并没有取得太好结果,灌完后腹部依然涨的厉害,只是打了止痛所以并不觉得痛。护士又来给插胃管,他说要从我鼻子里插进去的时候我以为是开玩笑,天哪,从鼻子插进去?那得多难受啊?
其实从鼻子插进去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太难受,而是到了咽喉,护士让一口一口吞时忍不住干呕了好几次。
胃管一进入胃部胃液立马就涌出来了,扁平的气筒一下就鼓胀起来,同时感觉腹部压力小了很多。我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到了半夜又在疼痛中醒来,护士又来给打了一针止痛针,算下来这一天零零总总共打了五针止痛针。
大夫的意见是先保守治疗,等到第二天如果依然没有排气,那就必须转到外科做手术,如果顺利排气了,那就先做个结肠镜检查,再决定是不是要手术。
不用说,保守治疗依然没有什么效果。医生给开了结肠镜检查的单子,让母亲第二天一早去排队预约,预约显示最快也要到一周以后才能约上了,如果做手术,同样也不可能立马就做,也得排队。而我当时的情况已经非常紧急,没法再拖了。北大学长和在昆明工作的亲戚都托人找关系看是否能早点约上手术,未果。医院工作的表姐建议我立即转院过去做手术,医院,但医医院任专家,关键是能马上进行手术不拖延。
我当时已经疼痛到意识模糊了,强忍着痛到那天中午,母亲给我办理了出院,我们打了出租车医院去。就这样不到30个小时内医院。
医院小,但是效率真的非常高,我才刚到病房躺下一大波护士医生就来了,也是一番常规检查后,医生让我去做X光和CT检查,做完马上催影像科提取片子。这边护士已经开始来帮我做术前准备了——换病服、被服(剃毛)、插尿管、输液等等。
医生跟母亲分析了病情,指出我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保守治疗失败,只能做手术了,母亲很快签了知情同意书,我也在上面按了章,巴不得手术早点做。下午三点半,我终于被推进了手术室。
一进手术室我就感觉眼皮打架,耳边医生们忙忙碌碌跑来跑去,过一会儿我就断片了(我甚至不记得医生给我打麻醉药,可能因为当时手上已经埋了针,不需要再戳一个孔,所以没印象了)。
手术持续了将近四个小时,据说手术过程非常血腥,医生说我的肠道全部粘连在一起,分都分不开,医生的袜子都被血液沁湿,我的病服也全湿透了。医生一度以为我出了手术台要输血,更恐怖的是,医生说我出手术室前半个多小时开始爬起来大闹手术台,手脚拼命乱动,以致出手术室时等在外面的家人全被吓坏了,表姐的女儿(我的小外甥女)被吓得那天晚上不敢自己睡觉,第二天见到我都站得远远得不肯走近。
对于这些我自然是毫无印象,甚至还有些疑惑,我明明还在麻醉中啊,怎么会开始乱动?
而我最初的意识是一群人在我耳边乱喊,我从中辨认出了母亲,表姐的声音,于是我开始喊母亲,然后抓住她的手握得死死的。母亲头天晚上已经照看了我一晚没怎么睡觉,于是表姐找了个护工来看着我,我也很懂事的让母亲早点去睡觉去了。
那时候我的眼睛还没办法睁开,既然勉力睁开一点,也立马被泪水模糊,刺痛到马上闭上。那种感觉非常难受,那是我从来没体验过的黑暗,如坠深渊,无法自拔,我发自内心觉得恐惧,感觉自己眼睛瞎了,这种情况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慢慢能看见东西,而那个晚上,我害怕到必须听着手机放歌来确认自己还活着。
睡是睡不着的,我只能静静地躺着,因为疼痛而翻过来覆过去,在床上挣扎着呻吟着,不用说,那一夜绝对是目前为止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母亲就醒来坐在我床头看着我,我的眼睛勉勉强强能看到一些画面了,虽然还是马上就被泪水模糊了。过了一会儿护士们一个个来给我整理床铺,口腔护理,伤口处理,胃管更换,引流袋更换,查血压,量体温等等等等。又过了一会儿一大群医生围满了我的病床,问我各种情况,又要我多动动,促进肠道蠕动,还说做了手术我就是好人了,多久能恢复要看自己。
总之从这天开始我就开始了漫长的恢复期,一开始恢复情况比较理想,第一天下午拔了尿管,第二天上午通了气,第三天我就能下床在床周围走来走去了,第四天在母亲的医院里走来走去,第五天我被转出监护室进了普通病房,于是我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身体强健的小伙子,受了伤休息几天就好了。
第四天我开始催医生帮我拔掉胃管,医生自然不同意,没办法,我只能挂着胃管到了第六天,医生终于说可以先关闭胃管六小时,如果一切正常,下午就拔掉。我高兴得不得了,不用说下午自然是把胃管拔了的。
终于可以吃东西了我心想着。
至此我已经整整一周没有进食了,我甚至喝水都觉得异常的甜。于是催促母亲给我调藕粉喝,自从出了监护室,我的输液量越来越少,饥饿感越来越强烈,当时感觉自己简直可以吃掉一头牛,更别说区区一包藕粉。
母亲不肯给我吃整包藕粉,怕一下子吃太多消化不了,于是一包分做两次,中间隔了一个小时。吃完一包过了一个半小时,我又觉得饿了,又缠着母亲给我调了小半包,甚至还提出晚上想喝粥的说法,于是表姐回家去给我煮粥,到了下午八医院,我却无福消受了。
就因为这一包半藕粉,我的肠道再次梗阻了,虽然不需要做手术,但是连续四五个晚上都胀痛难受,还多次呕吐到整个胃都空了,两天后我又被插上了胃管,相当于是又开始了整整一轮保守治疗,而到目前为止情况依然不十分理想,估计治疗过程还得3-5天。
很多人听说我是肠梗阻的时候表示很不屑,这么小的病在缅甸都没法治吗?我想大概大家对于肠梗阻的了解并不多,事实上,肠梗阻和胃十二指肠溃疡穿孔、胆系疾病、胰腺炎、急性阑尾炎一起被称为普外科“五大急腹症”,发病急、症状剧烈、必须尽快治疗且发病率高,比较常见。由于人们对肠梗阻了解较少,常被误诊,导致延误治疗,常会造成患者死亡。
肠梗阻一般都是疾病造成的,比如疝气或术后粘连,做过腹部手术的人很容易得肠梗阻,而且肠梗阻几乎无法根治,只能食疗预防,非常痛苦。肠梗阻的基本症状是腹部胀痛、不排气、可能呕吐,如果有类似情况一定要及时就医。另外,在飞机上如果感觉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空乘。
我从大一就有过肠梗阻的症状,医院都是诊顿为肠胃炎,后来有一次去北医三院检查才查出是不完全性肠梗阻,每年两三次发作,因为每次吃药或者灌肠就好了,所以并没有太重视,没想到这次如此惨烈。黄豆这次是被弄惨了,整整半个月不能吃东西,以后还得一大堆忌口,感觉真的要提前进入养生状态了。幸亏黄小豆不是一个悲观的人,即使日子再苦也还是努力的活着。原本肥肥嫩嫩的小黄豆已经变得干干瘪瘪了。
最后还是祝愿大家都身体健康,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得肠梗阻,真的太痛苦了。尤其是在国外学习工作的孩子们,都要照顾好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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